骑摩托的羊驼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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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万叶】《枫野志怪集》第三回 海宴

少年剑客撞鬼实录(?)第三个小故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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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宴


于稻妻诸岛间往来时,万叶往往只凭一叶小舟穿行于怒浪之上,个中艰辛只由自己领会。那时伴随少年剑客左右的除了风雨和浪涛,也不过翱行的海鸥了。那些不知倦的鸟儿常盘旋于小小浪船之上,发出嘈杂尖利的叫声,仿佛也在泣诉命运不公。

这当然是太过孤傲清高的想法,倒不如说,是万叶自身想法的映照。于是他将口粮分给那些停落在船篷上的小家伙,轻声劝解。

「海鸥别叫了,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啊。」

海鸥自是不懂人心,但饱腹让它们变得平静,于是小恶魔们停止喧闹,在风之子的船舶上寻得一席宁静。

潮升潮落,又是一日漂泊。

万叶于甲板席地而坐,静心吹奏一曲叶笛。宁静中风声渐驱辽远,载着少年剑客的思绪跨越山海,行至无垠彼方。

然而风向是会变的——于海而生的风更是渺无章法,难以揣度。

幽冥中升起的呼唤声扰乱了海上的宁静,霎时间浓雾犹如笼罩天地的捕网,突兀自穹顶落下。万叶由冥想中恍然惊醒,本能地一跃而起屈膝立在船头。佩剑早已牢牢握在掌心,连同不知何时浸满衣衫的汗水,皆提醒着剑客:危险将至。

似要映证少年无名的不安,不待万叶回神观望,一声惊雷忽炸响在船侧,即刻海潮翻涌,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小小浪船吞没。万叶眼疾手快攀住桅杆,一剑砍落风帆,断不去与那海浪争锋。小船浪尖起舞,堪堪避过风头,而后浪却接踵而至,眼见如黑云压城,躲无可躲。破解之法尚未明晰,余光中又恍惚闪过几道白影,似雪花飘零,歪歪斜斜掉在甲板上。凝神去看,竟是方才盘旋于船头的海鸥!不过须臾,他们竟像被什么抽走了血肉,只留下个轻飘飘的壳子,干瘪着、似纸张般落了一地。

万叶一惊,暗道自己竟全然不知那些生灵何时遭了此劫。

然而此刻不是悲天悯人之时。少年剑客的犹疑只停顿了一瞬,下一秒寒光闪过,万叶遵从本能向袭来的滔天巨浪亮出利刃,剑锋直指那风眼极盛之处!

风水相扩,漾出一道屏障。

而后万籁俱寂。

巨浪拍下,融入汪洋,似是从未来过。

……

万叶缓缓睁开眼。

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,时间概念已然乱了。

四下寂寥,无风无鸣。风之子于甲板静坐,但觉五感皆封印在纱网中。

雷暴、巨浪,莫名突生的危机犹如南柯幻梦,丝毫不见影踪。然脚边散落的海鸥残躯提醒着他,先前劫难并非虚影。万叶敛眸,凝神吐息,再回神时目光已然清明。既来之,则安之。万叶暗想。哪怕此番是堕入了谁人幻梦,也到底要探个分明。

这般冷静下来,万叶立刻察觉到异样,虽仍是飘荡在水上,周遭却皆是浓雾,四处无光,什么都看不分明。只有极远处闪着荧荧微光,似是溢光的萤虫,又如夜泊晶石。万叶看不分明,决定先朝那光亮一探,当下撑起篙行进起来。

徐徐缓行时,耳畔不时传来极低频的呼号声,像是有谁压低了嗓子凑在耳侧喃喃。那声音奇诡,并非由风声带来,倒像是直接响在自己的脑子里。低缓平稳,一声一叹,听久了便叫人恍惚,生出些极端的念头:放弃思考,把脑浆晃成一团吧。但凭声音指引,接受其庇佑。

万叶蹙眉,猛然记起先前海上变故突生时,也是这般呼号声将他从冥想中唤醒。

少年撕开衣角,用布头塞住耳朵,勉力与那声音对抗。

常人自是没有这般权能的。少年暗想,莫不是自己误打误撞,叨扰了某位海中魔神?

这猜测绝非无端。许久前万叶便听闻提瓦特有诸多七神权柄所不及之地。旧日魔神相争,败者中尚有气数未尽者,许多去向暗海寻得一隅安身所。

此次航行不久前,好友鹿野苑曾向万叶提出请托,央他协助研究一些航船失踪之事。其中大多是海难意外,虽极不幸,却不稀奇;但着实也有一些蹊跷的案例。就如:青天白日,风平浪静,本是行船的好日子,却眼见着离港的船只恍恍然凭空消失;亦有:人迹罕至的海岛之上,陌生行船突至。晃晃悠悠,不似有水手摆渡。待岛民前去探勘,却见船员皆是浑浑噩噩长睡不醒,宛若困在了谁人梦魇中。其后再问,却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。

万叶思忖着,瞥向脚边那些榨成纸片的海鸥,无声叹息。自己当下情景虽与那些案例有出入,却也绝非常情。罢了。少年轻轻摇头。若能渡此劫,说不定会为此前陷入瓶颈的海航案宗带来点新思路。

正当他为自己这个念头取乐时,浪船突然一顿,像是触到了礁石。万叶稳住身形,定睛去看,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陆地!

怎会如此!?

万叶诧异回首张望,浓雾犹在,船行轨迹未变,而方才远在天边的萤火竟已是咫尺之遥。仿若在他游思的间隙,时间长出了脚,悄悄跑在了自己前头。万叶压下疑虑,踩着船头轻巧跃起,几步攀上岸,站在陆地上。说陆地其实并不准确——那更像是无数巨大的、层层挤压的黢黑石块。巨石上隆起着条条不明作用的沟槽,潺潺水流自其中流淌。滑腻的墨色青苔层层叠叠铺张,占据了视野中每一处落脚点——常人踏上去定会摔个牙碎。好在万叶并非常人,风神之眼让少年得以凌空于那些青苔之上。他飞快地掠行在巨石之间,不时便接近了微光泛泛处。

到此刻,万叶终于看清了。不是萤火虫也并非夜泊石——那些幽蓝的光亮自地底而生,绽放于巨石的间隙。而看不到尽头的巨石最深处,压抑着最绚烂刺眼的光束。

光河汩汩流淌。潮水慢涌。淅淅沥沥。

轻柔的风带来久违的自然之声,万叶一怔,这才惊觉原来自己踏上巨石的那一刻,奇诡的低唤便停止了,连同被剥夺的风的影踪都一同得到释放。

这是个邀请。

万叶闭上眼睛。思绪极速回转,退回到误入迷境之时,退回到变故突生之刻,然后再早,再早。未名的异兽于广袤汪洋之上窥见一叶小舟,而乘风跃然云端的魂灵恰巧撞入了海兽之眸。

而后雷暴起,浪涛至,少年剑客劈开迷障,只身闯进了海之宴。

万叶睁开眼睛,在风声中寻到鼓点。咚咚,咚咚,起初只若鼓铃,而后愈加嘹亮,几近刺耳。

他低头望向那石缝中的幽光。

这鼓点不是乐声。是心跳。

自己并非站在什么陆地岛屿上。脚下的巨石群乃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心脏。

意识到这一点时,少年剑客的双腿下意识便行动起来——并非逃跑,而是向着那心脏更深处走去。原因无他:此等巨兽,即吞天食地亦无不能,在它面前逃跑自然无济于事。海之宴未尽,做客人的此时便离场未免少了几分礼数。

又走了不知多久,直到万叶开始怀疑时间曾再度跳转,视线中终于有了变化。在巨石之上忽现一方茶桌,桌前静坐一位岣嵝老翁,一席白衣,长胡翩翩。

少年心下了然,会以这般不合理样态出现的,若不是上宾便只可能是主人了。

于是他行至老者面前,躬身行了个礼数。

老翁上下打量着万叶,示意他坐下,抬手让茶。

万叶接过茶盏,恭敬开口。

「敢问这里是何处?」

老者捋捋花白的胡子。少年郎,此乃堕海之鲸的腹腔中。

堕海之鲸?

万叶压下狐疑,微微颔首。

「烦请老人家详示。」

老者呵呵笑起来,沙哑地徐徐讲述了一个故事。

堕海之鲸乃是水形幻化而生,游于无垠汪洋,饲于旅人之梦。元素生灵哪有什么广博志向,自是无意逐鹿。然上古之战时,群魔纷争,便是那最无辜、最不争的小小魔神也难逃脱争斗的命运,更勿论这鲸兽拥吞天之能,自然无法独善其身。漫长的纷争后诸多魔神退败,只得逃至七神无法触及之处苟且偷生。然而与海同生同形的魔兽又如何能彻底湮灭呢?于是鲸兽隐匿在了七神眼皮下,藏进了汪洋中,数百年不曾现世。只待有缘之人到来,絮絮说些老掉牙的故事。

而今已是许久无人踏足了。少年郎,无需多言,且陪老头子坐饮一壶茶罢。

老者说完话,兀自叹茶,一副悠然之态。

少年剑客欣然应允。

茶香雅韵中,萦绕在远海的雾气慢慢淡去。天光渐明,万叶一点点看清了四处之景。

碧波荡漾,水天一色。鸥鸟翱行天际,连同万叶叫不上名字的灵兽一齐游于海面,潜入碧蓝,好不快活。脚下黢黑的巨石亦退染色,化作澄澈晶石,映照着核心出夺目的碧蓝光芒——水形之鲸的灵魂如何能是僵硬暗沉的!

少年不禁唏嘘感慨。

诞于纯水的小小精灵,游于清溪,长于江河,汇入汪洋,终长成吞天食地的鲸兽。而后在水之国度开辟一方疆土,庇护着水生子民。然魔神之争诛尽神明,更是寂灭了平民的生路。那些渺小的生灵在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竭力反抗着,却终究不敌。水形之鲸尚能隐于广海,而它那些虔诚自由的子民却无路可躲。

于是它恨。

万叶从不知,纯净的水生精灵亦会诞出赤红的恨意。它要屠尽胜者,猎杀行至海上的每一个生灵,以祭遗民。直到天理覆灭,海水染满赤沙。

骇人猎猎怒恨融在风声中,呼啸着鼓动少年的耳膜。

万叶饮尽杯中茶,郑重开口。

「然而您没有。」

鲸兽之恨意自是不必遮掩,然纵是那些呼号再强烈,风告诉了他不一样的答案。纯水是最自由肆意的生灵。因其无形而百形皆具,无处而处处不无。这样的灵动的存在,又怎肯剥夺无辜者的魂灵呢。

老者沉默许久,眸中慢慢溢出星河。

而后周身扬起白色的雾气,恍惚中竟慢慢变了模样,自老人退至壮年,又为青年,孩童,最后化作一汪靛蓝纯水,一只小小游鲸。精灵自空中甩尾翻腾,而后消散于无声。

少年郎,海宴已尽,该回去了。

……

等万叶抵达离岛,已是一日后的事了。问过码头的船家,却言到港日比既定时间整整晚了月余。

少年剑客无奈浅笑,忽然想明白了此前许多离奇的海船失踪案。海之宴难赴亦难解。自己以一盏茶换取了一个故事,旁人却未必如他这样迅捷地窥见全貌,得以脱出。免不了落去桃源一长梦,入世烂柯人的结局。

「你们说呢?」

万叶随意敲敲船篷,漫不经心征询。那动静惊飞了一路随行的海鸥,小家伙们盘旋在他头顶,却不肯远飞。

少年轻笑,低头望着甲板。

那里干干净净,什么都没有。

一如潜进沧海的鲸兽,渺无影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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